巴茅花开过了

15385367202 · 发表于 2022-10-6 09:5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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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家里有一把茅花帚，不知是那一年聋子腊子夫妻俩送来给我家的。茅花帚是用巴茅杆的顶端花穗和杆做成的。
   巴茅杆又叫五节芒，陈田人把茅花帚叫芒花帚，不知可是我把“茅”听成了“芒”了。陈田村毛山上的巴茅杆最多，又粗又短，满山遍野，连连不断；来龙山上，下山的大石屋巴茅杆又粗又长，一棵一棵茁壮成长在灌木林丛中。
   聋子和腊子有一次送五把茅花帚到石台给我们家，那是大学毕业成家后，住在研究所六十年代的老平房日子里。那时奶奶来我身边带女儿，有个小弟弟读高中吃住在我们家，是家里人最多的时候，一天从早到黑都扫好几次地，茅花帚用的最多。盛夏到了，巴茅花开了，陈田山上河道到处都是巴茅花在摇啊摇，随风摆动一片悠然，风姿招展漂亮风光。巴茅杆上浅色系的花开在山水之间，一株株的巴茅杆在周围绿叶的衬托下，精彩纷呈。身姿柔软，翩翩起舞，巴茅花轻盈摆动的样子，像是女人挥动在空中的手帕，招手欢迎着你到她身边来。陈田人砍巴茅杆（花）做扫帚，叫捉茅花，那时农村人扫地都是自已扎茅花帚：就是把巴茅杆连同茅花砍下一米多长，把茅花杆梱成弯刀柄粗的一小把一小把，剥光了杆子上的外衣，放在太阳下晒十天半月；茅花渐渐落下来，茅花杆变成半干柔软的枝干。到了下雨天生产队没事，父母亲就坐在屋檐底下，身上系的围裙正好垫在大腿上。把一把茅花枝拿在手中，用茅花杆卷紧自身，再索性并排把第二把茅花杆身子缩点靠在一起。从有茅花的一头开始，两根茅花杆扭在一起，用一根茅花杆用力卷紧两支茅花，卷过一寸宽，再又靠上一把茅花杆，又扭结一根茅花杆继续扭在一起，紧紧缠绕，直到第五把茅花枝扎紧后，所有茅花枝杆靠在一起，已经有大人一手握住那么粗了。茅花帚初步成形，再用根根巴茅杆缠绕住靠在一起巴茅杆，不断的往上绞，绞完了接一根的绞，把五把巴茅杆绞到两尺多高，到最后在头部你绞我我绞你，根根绞在一起，互相纠缠在一起，每根巴茅杆都互相盘绕纽住，一把茅花（芒花）帚就算扎好了。
   巴茅花刚开时，为浅紫色，浅青色，浅白色，而后才慢慢变白变黄。巴茅花的枝杆，又光滑又笔直，又硬又轻，小时候拿刀到河边，到山边去砍巴茅杆回来作箭杆。白白的箭杆，又轻又好看。用毛竹片做成的弓背，弹性大，用母亲采的麻搓成绳做弓弦，再用披毛竹的竹枝做成的箭头（箭矢），一次竹箭筒里做四五十枝箭头，弓箭和箭筒常挂在腰间。跑到河边去玩，看到河面上的鸟，在振翅高飞，拿起弓一箭射去。秋天晒场晒稻，躲在屋檐阴处，看到许多小麻雀吃稻，一箭射去，麻雀“轰”的一声四散飞开。不知谁家的大公鸡，胆大妄为，带头走到晒场稻边，还引领一大群母鸡前来吃稻。我想擒贼先擒王，公鸡突然被我的箭矢射中身上，惊跳的大叫起来飞走，引得母鸡都跳起来飞走，稻籽四散飞开。遇到前方有什么活的东西，都当靶子，就一箭射了出去。再就是有的时候，用父母亲扎茅花帚剩下的茅花杆，先当中破开左缠右绕，编扎起一把茅花杆武器，武器托上系上红缨，一天到晚都别在腰间，走到那里对着要瞄准的东西，闭只眼做出瞄准的样子，扣动武器板机，嘴巴里“啾、啾、啾”一通子弹声。与伙伴们玩起打战的游戏，也拋出巴茅杆武器，“撇、撇”的对准着我，嘴里喊出几声。
   巴茅花如期而至，开遍家乡的山旁水旁，田间路旁，河汊沟旁。如云如雾，如霜如雪。随处可见，无论是哪种颜色，都是石台山上秋季风景最亮最漫长的色彩。县城防外，掘珠秋浦河边，今年来的次数更多，这里过去曾是田地和河滩地，是我大学毕业后最初生活劳动过的地方。望着城防墙边的巴茅花，这里一簇，那里一簇的沿河生长着，秋风吹来，巴茅花扬扬飘洒，如霜般的花絮在秋风中绽放着秋的美丽，给偏僻孤守的城防墙平添一抹亮色、一股新意。迎着巴茅花开，我又回到陈田桥边，河道里巴茅花开过了，但是衬托巴茅花杆的叶子依然还是翠绿的，在这片绿色中树立起许许多多的白帆。修长的巴茅杆托起巴茅花，巴茅花开放在翠绿丛中，相互交融，在我眼里才是陈田秋浦河最秋季的风景。摇曳着的巴茅花，或写意着秋天的怅惘，或刻意着秋日的凝重，更多的是挥洒成一片白色的海洋，动我情思，让我感怀。
   与巴茅花相近似的，有种叫芦荻的植物，顶端开的花叫做芦荻花。经常出差路过铜陵北，去年十一月路过铜陵北站，窗外萧萧寒风中，轨道西边的芦荻花，萧瑟风中凄苦悲凉。一个人转乘动车去军天湖农场，参加有机产品现场检查。望着轨道西边的芦荻花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，突然想起唐代诗人许浑《送客江行》诗中的第一句“萧萧芦荻花，郢客独辞家。”坐在动车的车厢里，远看北站外的芦荻花，与巴茅花（五节芒）非常相近似，过去古代人没弄清楚，连白居易也没弄清楚，起初我也没弄清楚。今年四月又过铜陵北站，半年时间过去了，只见春雨过后，大地绿意盎然，唯独芦荻花却“猥琐”丛中，低眉愁态。我曾看着感叹：芦荻花，你为什么那么悄无声息，那么小心翼翼的生长，你不觉得你这样，是容易被人们忽视被人们小看的嘛。今年过来一人在家，到外到家没有了妻子送我远行，也没有妻子望我回家。冬天时节要到了，所有植物都枯萎残凋。又一次站在铜陵北站站台上，寒风送我行，萧瑟风中只有芦荻花在迎风挥手，似乎在中途转车送我又行。北站外，轨道边，芦荻花在一年时间里，花开花榭。芦荻花，你看尽百草枯萎，百转千回，独属蒹葭的风华还在我眼里。
   把芦荻花看是巴茅花，古时有人认错了，我也认错过，但我是读农大学农学的，我很快就认识到了在植物学上它们是两种植物。巴茅花也罢，芦荻花也罢，巴茅花寄托了我小时候玩皮逃学愁眉心态，芦荻花衬托了我每次远行的离别情意，它们从生长在陈田秋浦河两岸，以童歌般唱出了我一路外出求学依恋感，到北站外送我远行的漂泊感。看到铜陵北站的芦荻花，就像看到陈田河边的巴茅花，不仅仅带来深秋的瑟瑟寒意，更多时候是在萧瑟秋风中寄托对家乡的深切怀念。父亲离开我有二十年了，母亲逢七之祭，回到陈田大桥边，离开时，我此刻看见的巴茅花——在残阳和晚霞的双重映照下，这一段秋浦河水域已然成为一片白茫茫辣眼的白帆世界了，巴茅花开就像送走母亲那天，许多人头上的披头白布，有着白发苍苍的凄美和无限对母亲的怀念。